SaltedCaramel_咸味焦糖

[李绝][笔友AU] 千里万里(一)

* 趁还有力气嫖,赶紧写;预计三更完结;

* 标题是嵐的一首曲子,好听。

 

[李绝][笔友AU] 千里万里

Miles Away

 

 

BY 咸味焦糖

 

 

(一)

 

仔细数数,二十七中端端正正坐在H市一块不偏僻也不繁华的地段上,已经有八十来年了。它跟近代史上蛮有名的一位教育家有点瓜葛,所以在周边地区都称得上诗书传家、家喻户晓、小型重点单位。可惜按高一2班俞仕尧同学的想法,这所高中的校园建制和建国前估计也没什么区别,当年是万丈高楼平地起,如今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。操场小,器材差,漏雨的致远楼和实验楼不说了,就连他们现在上课的二教都还用着木头做的楼梯。木头诶,实木!他们是不怕烧起天火来一千来号学生烤乳猪吗!

他现在正咚咚咚地踏着比他爷爷岁数还大的楼梯跑上五楼,两只手挂了八袋土豆。小卖部的美娟姨做这个卖给学生当加餐吃,其实就是把土豆用波浪形的铁皮刀切条,煮熟之后加上花椒大料和很多炒香的椒盐。今天是俞仕尧猜拳输了,须得趁着第二节课下课的二十分钟跑下去做这个短工,好在他长手长脚动作快,三分钟打一个来回,在打铃前将将可以吃完,还能把油嘴擦擦省得被爱迪生骂。

爱迪生是他们班主任,本来姓艾,一把大胡子加光头,不明不白落了个灯泡发明家的外号。此人看着红光满面,威严颇足,好似四十多岁,其实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。去年教师节,全班集资送了班主任厚厚一本《婚姻离你有多远》,当时爱迪生正啃着榨菜肉馅的包子判物理试卷,看清后气得差点给他们全体不及格。

俞仕尧从楼梯口冒头看——好,办公室门关着。他旋风一样从走廊上叽叽喳喳的女生中间冲过去,一头撞进教室里。黄梓沉甸甸的身影埋在一堆练习册中间,正好抬头看他笑:“你在走廊上我就闻见味儿了!”

他一路走一路分土豆给拜托他的哥们儿们,手里捏着两袋,最后丢一袋在黄梓桌子上。学霸小胖子赶紧摘了圆眼镜把厚厚一叠《导与练》移开,手忙脚乱中俞仕尧稳稳在他身边落座,一边掰筷子一边呛:“隔着八百米都能闻到,你是狗吗?”

他没等黄梓怼回来,因为陈昭宇也就在这时候风风火火地跑进屋,校服敞着怀,哗啦把一沓英语作业本丢在讲台上。好些人站起来乱抢,一时间兵荒马乱,俞仕尧和黄梓却没动——好就好在课代表是他们另外一个同桌,三人联排,近水楼台,是会把本子带下来的。

陈昭宇逆着人流挤下来。俞仕尧本身半个脸躲在书堆后面吃土豆,看见他手上捏的除了本子还有一个蓝盈盈的信封,一下扔了筷子站起来。

果然,陈昭宇隔着一排座位就朝他伸手,小表情有点得意。“我过收发室看到,就顺手给你拿上来了。”

俞仕尧在校服上揩揩手指,把蓝信封接过来,一眼看到最下面是熟悉的一排“C市W区解放路6栋2号《世界之美》编辑部”,上面是他的地址,他的邮编,他俞仕尧的大名。

“基泥辣个笔肉?”黄梓偏过头看他,嘴里还鼓鼓囊囊的。

“是我那个笔友。”俞仕尧回答。他从文具盒里翻出小刀来划信封,没注意自己已经是眉开眼笑心满意足。

 

俞仕尧第一次收到李英杰来信的时候十三岁。半个月前他在《青少年运动与心理》的征友版刊登了一则笔友启事,四分之一块豆腐大小,为写什么他琢磨了半个月。这事儿其实开始是老师布置给他们的暑假作业,但是俞爸爸十分重视,严令作文总写不好的尧尧认真完成。

所以俞仕尧同学是肯定不可能轻轻松松往上写:“喜欢的颜色:黄色;爱好:打电子游戏”这种句子了。

他那时候刚上初中,还是个小胖墩,一张圆脸笑起来见牙不见眼。可是小小的胖墩也有大大的心脏,这时候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——他攥着英雄牌钢笔想啊想啊,终于想出了一句话,是他在家里一盒外国磁带的封面上看见过的:

“我想向着更大的世界启航”。

在那下面,他用蓝黑墨水仔仔细细把日语也描了下来。

“私のより大きな世界に向かって出港した”

所以最后,他投给杂志社的启事上一共有五行字:


姓名:俞仕尧

性别:男

心语:我想向着更大的世界启航

      私のより大きな世界に向かって出港した

地址:H市K区锦和路181号附3门(邮编:XXXXXX)


其实那期一共有二十多条启事,都搁在苹果形的框框里排排坐;男孩子女孩子来自天南地北,属鸡属牛喜欢阅读唱歌。俞仕尧知道自己内心也是有那么点儿雀跃期待的:没落年龄,留了家里的地址,他也是希望那个(也许那些?)未来的笔友认为他是聪慧、成熟、可信赖的。

他一向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,这个毛病,改不了。

没想到的是,半个月之后,一封来自C市P大的信,就这么轻飘飘地躺在了俞家的邮筒里。

 

他们来来回回寄了七八封信之后,李英杰终于告诉了俞仕尧他是怎么注意到他的:暑假孤零零留校考证的大学生,温书时候无聊去翻了翻阅览室的杂志。抓起这一本,翻到这一页,发现一片花红柳绿里有这么一股清流,噫,好玩,可这清流的日语文法不太对啊。

一般人可能也就一笑过去了,但李英杰那天正好很闲,很闲的李英杰正好辅修二专日语。

他反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,开始给这个名字蛮端正的人写信,说他上午刚考完试,说他可能赴日留学,说他也向往广阔多彩的世界,说……说兄台你语法错了诶。

他在末尾轻飘飘落下“友 老李”三个字,哼着歌走到食堂边的邮局寄掉,总算还记得在信封上写上大名。那时候他以为,这个二把刀日语选手怎么也得是个二十来岁的同龄人吧。

而至于俞仕尧收到那封信后是怎么又羞又急地哭了鼻子,他可能是永远、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呢。

 

所以第一封回信就等于全盘交代——俞仕尧小朋友用“李英杰哥哥:您好”开了头,初中生的忐忑表露无遗。他真没想装,他也装不来,他只是坦诚了自己的年龄,自己的想法,和……自己抄来这句话的磁带。

只在信的最后,他有点自暴自弃地落了个“小绝”。这是他在心里暗暗取给自己的一个名字,几乎没人知道,可绝赞,绝酷,绝对强,对不对。自称老李的李英杰哥哥肯定是不会睬我了,轻狂一把又怎样;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,怕是他大我七岁也不一定打得过我——

可老李回信了。第一排只有两个字:“小绝”。

 

他说你别看我岁数大我心很年轻啊,我觉得我心理年龄比你还小,你信不信?我都不会写此致敬礼;

他说你那个磁带肯定是盗版,别跟你爸说,大人都很要面子;

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人和地方啦,肯定走不完也认识不完,但是认识你我挺开心的;

他说你想学日语吗?那从五十音图学起啊,我先给你写五个。

他还说,你就叫我老李吧。

 

另一种生活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展开,像流水一样自然而顺畅:老李告诉他他的大学生活,他打工的杂志社,他那个家里开饭馆儿的胖胖的表弟;小绝给他写他化学考了满分,他喜欢航模;他左边那个贪吃的学霸外号叫妈大,妈妈的大宝贝儿;又介绍了另外一个同桌舞王,以其爱现又风骚。

他还写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的朋友。

生活一如齿轮有进无退,稚嫩的字体在一封封信里方正起来也不过几年。在这些信里,他叫他小绝,他叫他老李,铅笔钢笔,白纸信笺,从未改变。

格小毛头蛮好白相的,二十四岁的老李想,忍不住笑了。室友还在窗口就着啤酒高唱着那些花儿,他把一叠信统统压进离校的包裹里,用力捆捆紧。

加油吧小绝,老李要先去看看全世界啦。

 

李英杰当上《世界之美》杂志社的实习摄影编辑,开始满世界瞎跑的时候,俞仕尧在二十七中的教室里练气功——这话是爱迪生说的,说他低头生闷气的样子像王八练功。那天窗户外头的光线很柔和,已经抽了条的高中生气鼓鼓地坐在层层叠叠的书中间,正好翻到了一张他夹在课本里当书签用的、老李寄来的明信片。

那些他看惯了的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张开眼睛,多观察你身边,他们也属于这个世界啊,小绝。”

他抬起头开始看了,不只看那些破旧的无奈的僵硬的死板的。春天他能看泡桐掉叶子,这种树冬天不掉春天掉。黄梓跑去问过他们生物老师这件事儿,唐老师瞪着一双大眼,半天憋出一句又不怪我;夏天他看玉兰花——这学校的东西都有点错位,不过好看还是很好看,深绿的叶子中间乖乖坐着一只只白鸽子。秋天的桂花实在太香了,香到整个校园里都像有酒在发酵,所有人都晕晕乎乎的,陈昭宇和艺体班的班花就在桂花树底下明目张胆传纸条;冬天可以看腊梅,因为校门不封闭,常常有老头老太太跑进来折,晨练完拈一枝花乐颠颠回家。这些事儿保安都睁只眼闭只眼,大家皆大欢喜,欢喜和气——也是H市特有的城市氛围。

于是小绝把这些都写给老李。他写他们打班级篮球赛,腊梅的香气在空气里伸手都撩不开;他写妈大就知道吃土豆,舞王忙着违反校规,虽说他也觉得隔壁班有个女孩儿还挺可爱;他写后门保安养的芦花鸡是全校最自由的生物,它们能横穿草坪他俞仕尧都不能,简直人不如鸡没有天理;他写还有一年多那个叫高考的大限就要来了,他甚至觉得还没能适应他的高中。我开始给你写信的时候才拿到第一本物理书呢,为什么现在天天都要做几十道静电粒子随电场线偏移的题?

李英杰的明信片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寄来,上个月在比利时,这个月就在斯里兰卡(“老李你不是说要去非洲出差么?——哦我地理不好”),花里胡哨的邮票和邮戳满天飞,陈昭宇眯着眼睛大声读上面印的“À~~~amon cherrrrs~amis”。相应的,他的信总是稳定地来自C市的单位,两月一封,风雨无阻——小绝的信也是寄往那儿的。老李告诉他西澳大利亚的白沙有多细腻,钻进摄影器材里又会有多麻烦;罗马教堂的拜占庭壁画那么精美动人,娘希匹就是满地毛贼;他给他写“山国之雪始于遥远的雪崩声”,然后又写一遍日语——这是个老习惯了,他们都坚持了好多年。

夜雨的痕迹在收发室的瓦片房顶上闪闪生辉,一年又一年。

 

高二上的最后一天晚自习之后,俞仕尧和黄梓陈昭宇跑到了操场上。几十斤的三个书包甩在地上,十几岁的三个男孩子往云梯上爬。课其实已经上得差不多了,这一个寒假过后就是高考第一轮总复习。他有点兴奋,也有点迷茫,年轻的荷尔蒙总要找点地方散散,直到爬上梯顶才觉得不对劲。

这尼玛个臭嗨,怎么这么冷啊。

俞仕尧毛衣外面只穿了一件尼龙的运动校服,在教室里不觉得,现在冻得上牙下牙磕磕抖。可回头一看那两个人,黄梓正把黑棉袄的领子从校服里掏出来——他居然有脸套了三层,还是那种老头子才穿的棉猴儿和棉背心!旁边的陈昭宇也在哆嗦,但脸颊酡红,意态熏然,明显仗着脖子上那根粗细不均的爱心围巾在充大头。

要风度不要温度的,悲愤欲绝的单身狗俞仕尧同学扑上去掐他同桌的脖子,可惜动作严重变形,最后变成了吊在了肩膀上。云梯上人仰马翻,他们大声笑着,小绝有一秒想到老李七年前是不是也和朋友这么打闹过?他紧张么?他期待么?如果他现在能知道,他想到了他么?

黄梓气沉丹田,智障学霸的本色尽显,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听着。陈昭宇乖乖爬起来坐好,俞仕尧一边冻得涕泗横流一边笑,说你们真是绝,这是在干嘛啊,嗳,嗳?

“我要上T大!!!”

“我要走遍全世界!!!”

“我要和宝宝在一起!!!”

他们肩并肩对着天空振臂呼喊,笑声压过迎面吹来的冷风。高阔的天幕里月亮弯下了腰,星星眨了眨眼。腕表的时针悄悄指向晚上二十二点四十,而对少年们来说,这,距离明天已经不远了。

 

 

 

------TBC------

 

 

 

随便说两句,这貌似是个挺暴露年龄的设定。大概我小学的时候,交笔友还是个蛮常见的事情,大家也确实是在各种杂志上的征友版登启事来互相勾搭的。

我给西安一个姓黄的女孩子写了两年多的信,她给我寄过画着雁塔的明信片,那也是我对这座城市最初的印象。

想探讨一下年龄差,还有这两个人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彼此的可能。也想写写这群(应该)没什么校园生活的孩子的校园生活。

随想随写,4000多字敲了几小时,我也不知道会怎么走……不过应该都是甜甜的,情人节快乐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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